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並州驍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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並州驍將

暮春之時,河東郡便傳來大捷的消息,稱前方將士已大敗白波賊,不日便能率軍凱旋。

自靈帝死後,朝廷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大勝,自然是上下歡欣,無不開懷,甚至有朝臣建議於雒陽城舉行獻俘儀式,以提振士氣、宣揚國威。

劉晞思索片刻後,最終還是接受了這個提議。不過在考慮到獻俘場面的血腥性以及小皇帝素來的性情之後,她只讓小皇帝匆匆露了一面,便讓侍從護送劉辯回了宮。

旌旗飄飄,赤幟飛揚,一身玄色禮服的劉晞端坐於華蓋之下,靜靜地俯視著壇下的百官,以及一眾披堅執銳的甲士。

為首的執金吾丁原正乘旄仗鉞,領著一眾將官站在大壇之下,安靜地等著各執事清點斬獲的首級,以及帶回來的俘虜。

在這樣莊嚴肅穆的典禮上,大多數人都謹守著臣子的禮儀,本本分分地低眉垂首,然而有一人不僅視禮儀於無物,甚至放肆至極地昂起頭,直勾勾地盯著華蓋之下的那個身影。

直到他旁邊的同僚張遼察覺到身邊人的異狀,暗自拿手肘撞了那人一下,低斥道:“呂奉先,休得無禮!”

呂布轉頭瞪他一眼,這才如夢初醒地垂下眼睛,可沒過一會兒,眼神就跟不聽使喚一樣,又悄悄地觀察起了高臺之上、華蓋之下的萬年長公主。

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!

呂布自認也算是閱盡世事了,可出現在他生命中的那些女子,要麽溫柔小意、美麗嬌貴,柔弱如莬絲花,要麽就膀大腰圓、蠻橫無禮,同普通的男子沒什麽兩樣。

還從來沒有……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獨特的女子——姿色天然,占盡風流,這叢長在皇家的花束無疑是極美的!

可這種美又與家中妻妾那樣纖弱的柔情絕不相同!明艷卻又莊嚴,溫和敦厚卻又有赫赫威儀……天生的端麗容貌與皇家的無上權勢交織在一起,才有了這般鮮妍奪目的的長公主。

這種獨特又危險的美麗一下子就攫取了他的心,讓他興奮不已、欲罷不能。

“砰——”肅穆的鐘聲敲碎了呂布心中不切實際的幻想,也宣告著黑衣執事已經清點完了戰俘與首級。

清點完畢之後,自有朱衣朝臣燃香設貢,告祭於宗廟之前。

到這時候,宮中的內侍便捧出蓋了印璽的聖旨,依次對在戰中立下功勞的將領進行封賞。待被封賞的朝臣讀謝過恩後,獻俘納降的流程便差不多走完了。

眾臣依禮退場,而大破白波賊的諸將,則憑借著耀眼的功勳入了宮,參加專門為他們準備的慶功宴。

這場慶功宴與之前那場宴會有所同,也有所不同。相同的是,在這兩場宴會中,並州系將領都是重要角色;不同的是,今天這場宴會除了丁原、張遼、呂布等人之外,還有孫堅及趙娥。

當初靈帝召劉晞回京時,她擔心將兵馬全部帶入京城會過於被動,便暗中將孫堅與趙娥派往上黨,留作後手。算起來,她與孫趙兩人也有許久未見了。

“文臺……”劉晞本欲喚趙娥的表字,又恍然記起趙娥並無表字,便退而求其次地喚她剛剛受封的官職:“趙校尉,近來可都一切安好?”

兩人笑著舉杯,相繼答道:“承蒙關懷,一切安好。”

“托您鴻福,諸事順遂。”

回完話之後,趙娥爽朗一笑,向劉晞抱拳道:“其實屬下一直有個不情之請,想請您援手。”

劉晞微微挑眉,亦笑道:“你我之間何需如此生分,但說無妨。”

“可否請您為屬下擬個表字呢?”

劉晞挑眉望她——許久不見,趙娥的性情豁達了不少,洞察力也愈發敏銳了。

似乎是怕劉晞覺得唐突,趙娥補充道:“屬下的雙親及丈夫俱已離世……便只好厚顏來求您了。”

“君若不嫌,我自當效勞。”劉晞莞爾道:“《詩經·大雅》雲:王國克生,維周之楨。不妨以維楨[1]為表字,如何?”

“屬下謝公主賜字。”眉目俊朗的女子彎唇而笑,灑脫地舉起酒觴道:“屬下敬您一杯。”

“那我以茶代酒,也敬維楨一杯。”

闔宮皆知,萬年長公主至純至孝,堅持以古禮為先帝守孝三年。

故而公主腰間至今還束著生麻,且從不食葷腥酒肉,即便作為東道主在宴會上款待朝臣,也向來自律甚嚴,從不逾矩。

宴會上的諸將即便不曾聽人聽起過這些事,在看到劉晞腰間的生麻之後,也大致知道怎麽回事,自然也就不會覺得劉晞“以茶代酒”的行為傲慢。

況且,就算沒有守孝這茬事,在長公主溫和親切的關懷與問候之下,大半的人都只會覺得受寵若驚,又豈會因為她不飲酒的行為,就覺得她驕矜無禮呢?

“孫某也敬趙君一杯。”孫堅樂呵呵地舉杯笑道。

在之前共事的日子中,他本就對這個涼州女將還算欣賞,此時又通過“維楨”這個表字,咂摸出了主公對趙娥的莫大期望,故而很樂意與其加深加深同僚情誼。

“請——”趙娥將杯中酒一飲而盡,隨後再次拱手道:“也要多謝文臺將軍對趙某的點撥。”

“客氣客氣。”

泠泠的雅樂自琴師手中娓娓洩出,仿佛將金碧輝煌的宮殿也襯成了悠遠脫俗的世外桃源。

儀態翩翩的宮女們魚貫而入,目不斜視地為殿中的貴人們獻上佳肴美酒,而後便躬身一禮,要按著原來的隊列退出去。

一道驚呼聲驟起,卻又被其主人生生咽了下去。

名叫文茵的小宮女在被拉下來後,立時便紅了眼眶,她很想哭,卻又怕失態擾了貴人門的興致,屆時遭到更加嚴重的處罰,便只好忍氣吞聲,盡力當抓著自己的那只手不存在。

然而在看到魁梧武官那繞有興味的眼神後,文茵心中的憂懼直接達到了頂點,不知不覺地便落下淚來,哽咽道:“還……還請,將軍自重。”

呂布不以為意地嗤笑一聲,顯然沒放在心上。想他在鏟除白波賊的戰爭中出了多少力!南匈奴那位惶然如喪家之犬的單於是他殺的,白波賊的最大頭目楊奉也是他殺的。

若無他呂奉先,今日這場慶功宴有沒有機會舉辦都尚未可知。即便他真想討要一名小宮女,還怕皇家不給嗎?

“呂奉先,你也不看看今日是什麽場合!”倒是坐在他旁邊的張遼在聽到動靜後,忍不住出聲警告。

呂布頭也未回,嬉笑道:“你以為我想做什麽,不過是找個宮女為我倒酒罷了。”

張遼氣急,卻也礙於如今的場合不好發作,只好眼不見心不煩地撇開了頭。

恰在這時,一道不輕不重的聲音傳了過來,“文茵,你在做什麽?”

叫文茵的小宮女在看到阮蒹葭後如蒙大赦,忙答道:“阮女官,妾……”

她話還未說完,便被蒹葭冷聲打斷,“怎麽還不隨我退下,要是驚擾了諸位貴人的雅興,公主必是要罰你的。”

文茵聽出了蒹葭話中之意,忙用盡全身力氣,扯開了那男子的手,慌慌張張地躲到蒹葭身後。

跟在蒹葭身後的兩名小宮女立刻上前,仔細地將自己的同伴護在身後。

自視甚高的呂布正要發作,卻又見為首的那名宮女微微福了福身,似笑非笑地說道:

“呂將軍想來是醉了,仆稍後便讓內侍送幾碗醒酒湯來,給您醒醒神,免得做出什麽有損您英名的事情。”

呂布瞬間就識出了這種不怒自威的熟悉姿態,這種讓他萬分癡迷的風儀……他心中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,甚至露出了一個迷醉的笑容。

蒹葭註意到了呂布的神情,卻並沒怎麽放在心上,徑直帶著人出了殿。

軍隊大勝而歸,除了獎賞帶兵的將領之外,自然也應該犒賞營中的普通將士。

然而劉晞每日的行程都是滿滿當當,蒹葭實在不願她再為了這些小事東奔西跑,便攬下了到軍營中犒賞將士的差事。

一切都很順利。蒹葭帶著人出了雒陽城,以萬年長公主的名義分別到孫堅、趙娥所駐紮的營地及並州軍所駐紮的營地都跑了一圈。

正當她要率人離開並州軍的大營時,一隊並州軍卻忽然堵住了前路。

蒹葭立時皺眉,朗聲問道:“我等奉長公主之命,代朝廷來犒賞諸位將士,爾等竟如此蔑視朝廷尊嚴,究竟意欲何為?”

為首的那個小頭目聞言像模像樣地抱拳一禮,回道:“我等無意挑戰朝廷法度,只是奉將軍之命,想贈一物給阮女官。”

話說得恭恭敬敬,可行為卻十分倨傲無禮。護送蒹葭前來的隊伍立時便要拔劍,卻被她阻了下來。

今日若真的發生了刀劍相向的沖突,不論原因為何,總歸會讓並州系的士兵們心生疑慮。

萬一因此讓他們與朝廷離了心,那麽公主的幾番苦心便要白白枉費了。

[1]古人的名和字大多是有聯系的,或相同或相反或相關,但我沒文化(汗),取不到有聯系又有好寓意的表字了。就退而求其次,單求寓意吧(好像古人的師長在取表字時,也可以不相關,而只單純地表達某種單純的期望與祝願?)

維楨用作人名時,大概是希望其穩重有智謀,能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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